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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关注苗语文学研究
所属图书:《苗族古歌叙事传统研究》 出版日期:2016-12-01文章字数:4489字

结语 关注苗语文学研究

“苗族古歌叙事传统研究”的主旨是立足苗语文学的视野下,对苗族古歌的叙事传统进行研究。众所周知,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所谓“苗语文学”是指用苗语(或苗文)演述、讲述、记录或创作的文学作品,包括口头文学和作家文学两大类型。由于苗族历史上没有或没有保存下本民族的文字,用苗族文字创作的文学作品并不多。但是,千百年保留下来的以苗语作为载体流传在民间的口头文学却十分丰富,因此,这里说的苗语文学重点关注的是口头文学。

苗族古歌作为苗族口头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和苗语文学的代表作品,近年来备受知识界重视,无论是在文本搜集、整理翻译,还是在学术研究、多媒体采录等各方面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为苗语文学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础,积累了不少经验。但是,我们应该清醒地意识到:苗族古歌叙事传统研究仅仅是苗语文学研究的一个小小探索,苗语文学研究尚期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

一、苗语文学研究存在的问题

苗语文学研究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总的来说困难和问题尚多,目前主要存在以下主要问题。

理论重视不够。目前学术界对苗语文学的理论认识并不十分清晰,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忽视或否定苗语文学的存在。二是对苗语口头文学在苗族文学中的重要地位认识不足。

长期以来,有部分学者一直忽视苗语文学的存在,或者片面地认为,只有本民族作家用本民族文字创作的文学作品才能称为母语文学,而将苗语为载体的口头文学排除在外。由于现在能够看到的苗族文字出现较晚,用它作为载体创作的作品也较少,因此,忽视或否定苗语文学的存在。也有的学者从理论上对苗语文学的内涵、外延、形式等认识不清,导致对苗语文学视而不见。

苗语文学长期以来靠口耳相传,口头文学才是苗族文学的根,才是苗族文化的源。但是文艺理论界往往把研究重点放在作家文学上,而忽视了源远流长的母语口头文学,苗语文学在文学理论界的重要地位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田野调查不足。苗语文学长期流传在民间,20世纪50年代,为了给苗族创制文字,语言学家们开展了大规模的语言调查,其中搜集到了丰富的苗语文学资料,据当年参加调查的今旦先生回忆,这批资料至少有不下五六百万字。但这些珍贵的资料不少已在“反右”和“文革”中散佚。改革开放初期,随着苗文的试验推行,学者和各界爱好者也搜集了大量苗语文学资料,但存在地区性差异,如黔东方言的主要集中在北部的清水江流域,而都柳江流域等地的资料很少。近年来,不少学者对苗语文学存在“没有什么东西了”“已经搞完了”等认识上的误区,即使是长期研究此领域的学者也缺乏深入的苗语文学田野调查,尤其是缺乏运用苗文或国际音标等方式的采录。实际上苗语文学资源依然十分丰富,前面的这些工作仅仅是沧海之一粟。现在由于多方面原因,能够深入田野开展扎实的苗语文学调查,做好这一基本“功课”的人少而又少。

文献资料不全。苗语文献资料是苗语文学研究的基础,没有一定数量以苗语或苗文为载体的苗语文献资料,苗语文学研究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但是,当前学术界还没有对苗语文学有比较全面、系统、完整、科学的梳理、分类。一方面民间资料搜集工作还存在很多空白;另一方面已经搜集的资料分散在不同学者尤其是一批已去世或年岁已高的学者手中,没有得到有效地整合利用,有的资料虽然已经“翻译”为汉文了,但苗文散佚,真假虚实难辨。

翻译尚待加强。苗语文学的跨文化、跨语言翻译,目前主要在苗语与汉语之间,苗语、汉语与英语之间也有了一点探索,例如《苗族史诗》苗汉英文对照本即被学术界称为“苗族文化史上一个标志性经典文献,它既填补了中国苗族古代典籍多语对照译本的空白,又为逐渐成为国际显学的苗族古歌学搭建了一座文化交流的桥梁。” [1] 但是,许多苗语文学作品即使是苗汉语之间的翻译,无论是信、达、雅方面,还是深度、广度等方面,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和余地。

二、苗语文学研究的重点、难点

作为文学研究的对象,苗语文学研究除了一般规律,也有其特殊性、时代性和紧迫性。当前,苗语文学研究的重点和难点是什么呢?

文献资料建设。苗语文献资料是苗语文学研究的基石,由于苗语文学的民间性、口头性特点,苗语文献资料的抢救、收集、保存目前面临着诸多问题。例如,苗语文学的掌握者——民间文学家越来越少,苗语文学研究者数量有限,等等。苗语文献资料建设虽然取得了一定成绩,如贵州省文联、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编印的《民间文学资料》中有部分苗汉对照版的文学作品。近年陆续出版的《中国苗族文学丛书》中分辑选编了苗汉双语的《中部民间文学作品选》 [2] 《东部民间文学作品选》 [3] 《西部民间文学作品选1》 [4] 《西部民间文学作品选2》 [5] 等,但是由于诸方面原因,远远不能满足研究需要。因此搜集更多第一手资料,进行更加科学、完备的苗语文学文献资料库建设亟待开展。

苗语文学理论研究。苗族民间有一套相对系统和完整的文艺思想,例如苗语文学中的文学体裁分类法、本文第一章涉及苗族文学起源观的问题等都是文艺思想的内容。苗语文学的产生形成、发展变化与其自身的文艺思想密不可分,它既是文艺思想的承载体,同时也受到这些文艺思想的影响。但由于文化差异、语言障碍、研究队伍等方面的问题,以苗语文学为承载体的苗族民间文艺思想长期以来没有受到文艺界应有的关注,需要亟待加强。

苗汉文学关系研究。苗族与汉族长期朝夕相处,苗语文学与汉语文学间的彼此交流频繁,许多作品都是两个民族间文化交流的结果,如以苗语叙述的汉族故事歌《香简马》。加强苗汉语文学关系的研究,对揭示两族两语间文学相互影响,文化间的相互交流的基本内容和规律都具有重要意义。虽然学界对中国民族文学关系史或南方民族文学关系史 [6] 总体上进行了一些研究,但立足于苗语文学层面进行的苗汉文学关系研究至今仍几为空白。

苗语文学史研究。虽然无文字民族文学史如何研究的相关问题在学术界尚存不同观点,但苗语文学史与苗族文学史毕竟不是相同的概念,它们关系有点类似英语文学史与英国文学史之关系。从文化史的角度来看,苗语文学史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苗族文学史”。只有采取科学方法编写好苗语文学史,才能真正梳理清晰苗族文学的发展脉络,体现苗语文学作为民族精神、民族智慧代表的“整体文学”。但是苗语文学史研究现在几为空白,应该成为苗语文学研究的重点。

苗语文学研究的以上重点内容表面上看似“各自为营”,但彼此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苗语文学整体性不可或缺的内容,必须以全面、整体、系统的眼光来看待它们。

三、提高苗语文学研究水平

针对苗语文学研究存在的诸多问题、重点、难点,必须采取切实可行的应对措施,不断提高苗语文学的研究水平。

正确认识苗语文学地位,开展苗语文学理论研究。在文化多样性保护越来越受到文化界、思想界关注,母语文学在群众中式微而在学术界日益受到重视的背景下,加强包括母语文学在内的少数民族文化多样性保护,积极开展多学科、多层面、立体性的民族文化研究,对于提升民族文化软实力,提振民族文化自尊心、自信心和自豪感等具有重要意义。勒内·韦勒克等在《文学理论》中曾指出:“口头文学的研究是整个文学学科的组成部分……很多基本的文学类型及主题都起源于民间文学,我们还有充分证据说明,民间文学的社会地位有所提高。” [7] 全世界1100多万苗族人口中,以苗语作为交际工具的约占80%,苗语文学是苗族文学之源,在苗族文学和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中占有重要地位。例如,丁乃通在《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中列出的263个中国特有类型和次类型故事中,明确标注为苗族故事的有127种,其中811B和1086是根据苗族故事列出的。 [8] 正确认识苗语文学的学术地位、社会地位是开展苗语文学研究的前提。加强苗语文学理论研究既要结合苗语文学自身的规律和特点,又要充分吸收古今中外不同时代文学理论研究的成果和科学方法,揭示苗语文学的基本特点和规律,解决好苗语文学研究的理论和基础问题,为苗语文学的其他方面研究提供指导。

积极开展苗语文学田野调查,丰富苗语文学文献资料。苗语文学田野调查是做好苗语文学文献资料的前提,近年来在这方面取得的成效已经充分证明了继续坚持做好田野调查的重要性。例如,2013年笔者到剑河县革东镇屯州村调查时,就采录到了多年来学术界认为已经失传了的苗族古歌《哈勇黎》;苗语西部方言《亚鲁王》史诗的“再发现”就是积极开展田野调查的最新最有代表性的成果。要做好这项工作的首要任务是必须有一批懂得苗语、苗文,能够深入田野,掌握科学方法的人力资源。在此基础上,组织开展苗语文学普查,尤其是要重点普查过去的盲点、弱点、忽略点,做到地域上的全覆盖,民间文艺家的全覆盖和文体上的全覆盖,建立苗语民间文艺家、苗语文学文献等方面专题文本资料库、多媒体资料库等。确保资料的全面性、代表性、权威性,为苗语文学的研究提供坚实的材料基础。

科学利用苗语文学资料,做好苗语文学作品翻译。苗语文学资料如何科学利用,关系到研究成果的质量和影响。优秀的苗语文学作品是民族文学的瑰宝,做好苗语文学的翻译对于促进不同语言的交流,不同民族文化的交流具有重要意义。翻译苗语文学除了力求做到信、达、雅外,尤其要注意反对伪民俗,深入理解它在苗族文化生态语境中的特定含义;苗语文学的出版尽量保存其文字,以供后世研究甚至重译,切不可像过去翻译发表的许多作品没有“底稿”,根本不知真伪,也失去或减弱了其本身具有的诸如民族学、语言学等方面的深层次和综合性价值。

认真梳理苗语文学发展脉络,总结苗语文学发展规律。“确立每一部作品在文学传统中的确切地位是文学史的一项首要任务。” [9]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对文学传统的总体情况进行梳理,才能确定具体作品的地位,而且不同的学者对同一部作品的看法可能并不一致,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尊重民间文艺家或说群众的观点。苗语分为三大方言,各方言间虽然同源词在60%左右,但是并不能直接进行对话交流,而各方言苗族之间的分离的时间至少也在千年以上,因此可以以方言为研究之纲,首先编写不同方言苗语文学史甚至社区性苗语文学史,然后再形成整体的苗语文学史。这也许更加科学和准确,或许也算文学史研究中最有前途的文学类型史 [10] 的一种类型!


[1] 余学军:苗族文化化史上一个标志性文献——〈苗族史诗〉(苗汉英文版)读后》,《贵州日报》2013年5月17日。

[2] 苗青主编,贵州人民出版社,2013年。

[3] 苗青主编,贵州民族出版社,2003年。

[4] 苗青主编,贵州民族出版社,2003年。

[5] 苗青主编,贵州民族出版社,1998年。

[6] 如邓敏文等的《中国南方民族文学关系史》(民族出版社,2001年),郎樱等的《中国各民族文学关系史》(贵州人民出版社,2005年)。

[7] 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修订版),第41页,刘象愚、邢培明、陈圣生、柳月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

[8] 李炳泽:《苗族文学中三个方言区的三种凸出特色》,《民族文学研究》1994第1期。

[9] 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修订版),第311页,刘象愚、邢培明、陈圣生、李哲明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

[10] 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修订版),第311页,刘象愚、邢培明、陈圣生、李哲明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

苗族古歌叙事传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