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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五言为主的叙事句式
所属图书：《苗族古歌叙事传统研究》 出版日期：2016-12-01文章字数：字

第一节 以五言为主的叙事句式

中国古代通常把按照一定的音节、韵律的要求，表现社会生活和人的精神世界的不合乐的文学体裁称为诗，把合乐的称为歌，现代一般统称为诗歌。苗族古歌在活形态中，是“歌”，而在文本中可以称为“诗”，无论诗也好，歌也好，它都具有其特定的语言形式。

一、苗族古歌的基本句式：五言

打开苗族古歌的几个主要汉文译本，有译为五言体的，如田兵《苗族古歌》；有七言体的，如燕宝《苗族古歌》；又有长短句的，如马学良等《苗族史诗》；以致一些不懂苗歌或没有看到苗文本的研究者认为苗族古歌既有五言、七言体又有长短句，还有的没有作出准确判断。实际上，苗族古歌的基本句法是五言，也就是说每一句歌主要是由5个音节或5个词构成。而且通常情况下是一首歌多为五言到底，如259行的《弟兄分居》，229行的《寻找祭服》，273行的《十二个蛋》 [1] 等等，都是完整的五言贯穿始终。从本书中各处引文都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古歌的五言句式。

由于这一句式的总体需要，有的地方为了适应五言要求，歌手在演唱过程中，根据具体情况对句中的词进行了一些处理，主要是省略或扩充，以达到句式的工整划一和全歌的总体和谐。

省略情况主要是通过一些人名、地名、物名等特定的专有名词体现出来。例如，姜央苗名全称为Jangx Vangb，他的一位姐夫叫Liongx Hlieb，在有的句子中用全名就会打破五言，所以歌中有时用了全名，而有时只用简称“Vangb”和“Liongx”，下面引文中的前两句就是全称，后两句就分别用了简称——

Liongx Hlieb seix lol khaid，

勇休过来试着敲，

Jangx Vangb seix lol yangd，

姜央也来试着跳，

Liongx khaid bil dos ghait，

勇敲起来不顺手，

Vangb yangd bil dos dut.

央跳起来不合步。 [2]

又如，古歌中唱到祖先们在迁徙过程中，来到一个叫Dangx Vib Mongl （党耶蒙）的地方停留，古歌中有时用的是全称，有时却简称为Dangx Vib——

Lol leit Dangx Vib Mongl，

来到党耶蒙地方，

Hnangd hot Dangx Vib Mongl，

传说这个党耶蒙，

Los hsat dliel hnaib niul，

自古冲积成沙洲，

Dangx Vib laib dail lal，

党耶平坦好地方，

Dot maix jens ghol dliel，

没有什么可牵绊，

Hxet jox fangb nongd dail.

在这地方住下吧。 [3]

扩充是在原来词句的基础上，加上个别词以适应五言的需要，求得上下歌句协调统一，但又不会引起歧义。古歌中共有12处提到“Hxub Niux （休纽）”一词，如，

Hxub Niux khab gid xol，

休纽来开通水道，

Bux Pab pab gid bil.

布巴来劈山开路。

……

Lol hmut Hxub Niux dail，

来看这个休纽吧，

Ghab jid liek diel xil？

身子像个什么样？ [4]

其中有2处为将“Hxub Niux”一词扩写成了“Ghet Hxub Niux”——

Ghet Hxub Niux dail lul，

是那休纽老人家，

Lol pat Diongs Diux Nongl.

来把仓门坳劈开。 [5]

Ghet Hxub Niux dail lul，

是那休纽老人家，

Lol dangt sos niux nail.

他来锻打鱼嘴凿。 [6]

在Hxub Niux前面加“ghet”（意为祖先、公公、老人），丝毫没有破坏原义，但却实现了五言协调。试想如果不加“ghet”一词，而只用Hxub Niux，就只有四言，势必影响统一的句式和美感。

二、其他特殊句式

苗族古歌虽然以五言为主，但亦存在一些其他特殊句式，主要是三言、四言、六言和七言句等几种夹杂于五言之中。就笔者掌握的文本统计，这些“杂言”句式总数不上50句，与古歌中的其他7000多行五言句相比可谓微乎其微。它们中又以六言的居多。三言仅发现4句：

Ngix mongl jas diel xil？

肉去变化成什么？

Hsongd mongl jas diel xil？

骨去变化成哪样？

Ngix jangx Diel，

肌肉变成了汉人，

Hsongd jangx Hmub.

骨骼变成了苗家。 [7]

Ib dinb hot，

有人说，

Diel dad ait diongx yenb.

汉人拿作水烟袋。

Ib dinb hot，

有人说，

Dad lol ait liangx bab.

拿来制成了喇叭。 [8]

四言句如雷公施放洪水后，叫鹅儿、鸭子、羊儿去看，回来答复时的分别成四言句：Ghangs ghangl，ghangs ghangl（吭-吭-吭-吭），Gal gal，gal gal（呷-呷-呷-呷），Mib mib，mib mib（咩-咩-咩-咩）。 [9]

六言句式如：

Bub nix bongx hangd deis lol？

不知银从何处来？

Jenb bongx hangd deis lol？

金子又从何处来？

……

Hot nix bongx Ongd Yut Jes，

话说银出幼鸠池，

Jenb bongx Ongd Yut Jes.

金子也出幼鸠池。 [10]

“Mongx mongl gid deis hvit？”

“老表你要去哪儿？”

“Wil mongl jes bangd hlat.”

“我要上去射日月。”

“Mongx laib nongd hsaib bangd dliongt.”

“这箭只可射鸱鸺。” [11]

“Bib dliangb ghent Ghab Liangx longl，

“我们尕两后生来，

Daib pik Xangb Liangx nil，

香两姑娘陪着玩，

Bub nef mongl deis mongl.”

不知鱼儿哪去了。” [12]

Fangs haib Ful mongl nangl deis？

方和福往何处去？

Dlib haib Niel mongl nangl deis？

希和涅往何处行？

Fangs haib Ful mongl Jes Mif，

方和福往交密去，

Dlib haib Niel mongl Fangs Jangs.

希和涅往方祥行。 [13]

七言句式：

Xux hangb diangd hot lot：

寒冬反身来答腔：

“Mangx hot wil Nub nix sul hsangt，

“你们说我银杂锡，

Wil hsangb dex niul diot.”

还要掺上些生铜。” [14]

“Ob dat nenx nongs mongl，

“天麻麻亮就飞回，

Ob daib lol denf mongx diub wangl，

他俩跨进你池塘，

lol heik mongx hniub nail.”

捞走了你的鱼秧。” [15]

Max bub Dangx Vib laib dail bal，

谁知党耶地方差，

Ghab hniub xit mil dlenl.

毛竹丛生乱如麻。 [16]

为什么会出现这些“杂言”？应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即使是这种不得已，它们也有一定规律可循，而不是想当然出现的。

首先是句中出现了人名、物名、地名等专有名词，不便简略，否则人们就会难以听懂，因此出现了这种“杂言”。如三言句中的Diel（汉人）和Hmub（苗族），六言句中的苗族支系名Fangs、Ful、Dlib、Niel和地名Jes Mif、Fangs Jangs等，七言句式中的Dangx Vib等都是专有名词，不便简略。因此，句词数就不得不增加，否则难以表述清楚其含义。

其次是多在提问或回答句式中出现“杂言”。如六言式第一例的第一句“Bub……？”和第三句“Hot……”的句式，就属于这一类。《运金运银》中，就有12句类似于“Bub nix bongx hangd deis lol（不知银从何处来）”的六言问句，有6句与这一问句相对应的、类似于“Hot nix bongx Ongd Yut Jes（话说银出幼鸠池）”的答句。

第三是在双方对话或对别人说话时，出现“杂言”。如六言句式的第二例，四言句的各段，七言句式的一、二例段，都是这种对话，而且句中都有人称代词mongx（你）、mangx（你们）和ob daib（他俩）等，因而增加了句长。

第四是以上三种类型中，同时出现两种甚至三种情况的句子，导致“杂言”。如六言句式中的第三例“Bib dliangb ghent Ghab Liangx longl”中，在有人称代词（bib）的对话中，同时又出现了一个专有名词Ghab Liangx（人名）和一个二音节单纯词dliangb ghent（苗族游方中的男女青年），句子更是不得不增长了。

[1] 以《史诗》文本为据。

[2] 《通解·寻找木鼓》，第396页。

[3] 《史诗·溯河西迁》，第616页。

[4] 《史诗·制天造地》，第110～112页。

[5] 《通解·运金运银》，第183页。

[6] 《通解·寻找树种》，第287页。

[7] 《史诗·洪水滔天》，第596页。

[8] 《通解·运金运银》，第131页。

[9] 《史诗·洪水滔天》，第596页。

[10] 《史诗·运金运银》，第126～132页。

[11] 《史诗·射日射月》，第298页。

[12] 《史诗·砍伐枫木》，第412页。

[13] 《史诗·溯河西迁》，第646页。

[14] 《通解·铸日造月》，第196页。

[15] 《通解·砍伐枫木》，第328页。

[16] 《通解·溯河西迁》，第474～475页。

苗族古歌叙事传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