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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叙事
所属图书：《苗族古歌叙事传统研究》 出版日期：2016-12-01文章字数：字

第二节 对比叙事

对比叙事在苗族古歌中，既是一种重要的叙述技巧，也是一种重要的修辞方法，又是一种叙事程式，其运用之频繁，形式之多样，内容之广泛，于苗族文学中非其他作品可比。古歌中的对比叙事主要有：今古对比叙事、物物对比叙事、人人对比叙事、人神对比叙事等。

一、今古对比叙事

古今对比是古歌中最常用的对比叙事手法，就内容而言主要是同一类事物、动作、事象的古今对比。从形式来看，有的直接在歌句中出现“现在”“起初”之类的标志性时间词汇的古今对比；有的隐藏在歌词中，通过特定的词反映出来的古今对比。下面两段就是直接表明“现在”“起初”同一事物的古今对比：

Ait liek laib niangx nongd，

若是这个年代啊，

Det hxet ghab vangx vud，

树木就在山林里，

Lol hmut laib niangx qend，

来看起初的年代，

Det hxet jes gheix xid？

树木生长在哪里？

Det hxet menx hob zaid.

树长在雷公家里。

……

Nongt vangs jut deix jend，

造船得找锯子呀，

Jut liek yangs gheix xid？

锯子像个什么样？

Jut liek yangs nangx tangd，

锯片像张芭茅草，

Jut det jut niox nend.

用它来把木头锯。

Dios liek laib niangx nongd，

要是这个年代啊，

Zab bis ghab vangx vud，

木板晒在山坡上，

Wangx hnaib heik dul pid，

太阳王撮火来烤，

Laix naib diot bil lind，

大人们用手来翻，

Bis ngas hangb dax tid，

木板干了才造船，

Laib nend laib niangx nongd，

这是当今的事啊。

Lol hmut laib niangx qend，

来看起初的年代，

Zab bis jes gheix xid？

板子晒什么地方？

Zab bis vangx vib nied，

板子晒在山石上，

Bongl daib pik ghab liangx，

有对女郎是天仙，

Hfed jent nangl eb dax，

口哨打从河东来，

Hfed jent ngas bis niangx.

吹干造船的木板。

Ngas bis ngas niox nend，

木板已经干透了，

Nongt vangs xangs dax tid.

快请师傅来造船。

Dios liek laib niangx nongd，

要是这个年代啊，

Mongl ghab dail xangs wangs，

找个木匠并不难，

Vangs diub vangl gid niangs，

本寨能找好木匠，

Laib nend laib niangx nongd.

这是当今的事情。

Lol hmut laib niangx qend，

来看起初的年代，

Xangs hxet jes gheix xid？

木匠在什么地方？

Xangs hxet Yux Ghongb zaid，

木匠出在友工家，

Yux Ghongb bad ait xangs.

友工的爹是匠人。

Dios liek laib niangx nongd，

要是这个年代啊，

Sos liek ninx ghab hmid，

凿子好像水牛牙，

Taib liek ghangx gangb mod，

刨子像水虿下巴，

Dot liek dax lob bad，

斧子好像人脚板，

Laib nend laib niangx nongd.

这是当今的事情。

Lol hmut laib niangx qend，

来看起初的年代，

Dot liek yangs gheix xid？

斧子像个什么样？

Dot liek gib vongx bad，

斧子好像雄龙角，

Sos liek vongx ghab hmid，

凿子好像龙牙齿，

Taib liek nif vongx bad.

刨子好像雄龙舌。 [1]

以上是《运金运银》中对造船去运金运银过程的叙述，歌中“niangx nongd”意为当今，现在；“niangx qend”指远古，起初。这是一组古歌中最为常见的时间状语。此处连续共运用了4次这组标志时间性的词汇，叙述“现在”造船与“起初”的不同。

有的今古对比并不用表示时间的概念，而是用“现今”的人物和远古的人物来代表各自所处的时代，从而形成一种隐蔽的古今对比叙事：

Ob hmut Fux Fangb tid.

来看福方造新房。

Dios liek Jangx Vangb tid，

要是姜央盖新房，

Jangx Vangb not ad dod，

姜央家里姐妹多，

Liongx jangb Vangb nenl ed，

勇和姜央是郎舅，

Vangb jangb Liongx nenl ed，

姜央和勇是舅姑，

Ghenx dax ib dongl gad，

挑来一篮糯米饭，

Ghenx dax ib heb jud，

担来一壶好米酒，

Ib dak gas dax zaid，

担只鸭子到家头，

Pot xit zux dab pend，

鞭炮爆响飘烟尘，

Ob sangx nix ghab jid，

二钱白银揣在身，

Dent denf Jangx Vangb zaid，

来贺姜央盖新房，

Laib nongd Jangx Vangb gid.

这是姜央的事情。

Lol hmut Fux Fangb gid，

来看福方的事吧，

Denx ax dot dail dod，

长他的没有姐姐，

Ghangb ax dot dail ad，

小他的没有妹妹，

Hsangk yox ib dail xid，

这是个什么人啊，

Dent denf Fux Fangb zaid？

来贺福方盖新屋？

Vongx eb ghab hnid hliod，

水龙聪明又善良，

Nenx dax ib dongl gad，

他担一篮糯米饭，

Nenx dax ib heb jud，

他来一壶好米酒，

Ob sangx nix ghab jid，

二钱白银揣在身，

Pot xit zux dab pend，

鞭炮爆响飞烟尘，

Dent denf Fux Fangb zaid.

来贺福方盖新房。

……

Lol hmut Fux Fangb tid.

来看福方造新屋。

Dios liek Jangx Vangb tid，

若是姜央造新屋，

Jangx Vangb not ad dod，

姜央家里姐妹多，

Pik niangx xenb fal sod，

姑娘起得早又早，

Niangx xenb gangs dal gad，

姐妹拿盘糯米饭，

Gangf langx vob fal sod，

早起端着菜盘来，

Diot Jangx Vangb fal zaid，

拿给姜央立新房，

Laib nend Jangx Vangb gid.

这是姜央的事情。

Lol hmut Fux Fangb tid，

来看福方造新房，

Nenx ax dot dail dod，

他家没有姐和妹，

Hsangk yox ib dail xid？

是什么人来帮忙？

Niux Dliangb gangs dal gad，

妞香拿盘糯米饭，

Gangf Iangx vob fal sod，

早起端着菜盘来，

Diot Fux Fangb fal zaid.

拿给福方立新房。

……

Lol hmut Fux Fangb tid.

来看福方造新房。

Dios liek Jangx Vangb tid，

若是姜央造新房，

Maib hxub liel nenk ghenk，

用些稻草来拧绞，

Hfab jab bil saik saik，

两手紧拧慢慢搓，

Sos jangx bongl hlat gek，

绞成一双紧硬绳，

Jef dad lol xongt qok，

才得用来立撑杆，

Dliof longx hlieb mongl mak，

拉提大梁去安放，

LaibnendJangxVangbgid.

这是姜央的事情。

Lol hmut Fux Fangb tid，

来看福方建新屋，

Maib gheix xil nenk ghenk？

用啥东西来拧绞？

Dad mongl ob pit bok，

他到两边坡上去，

Dab fangx bil nenk ghenk，

拿黄泥巴来拧绞，

Sos jangx bongl hlat gek，

绞成一双紧硬绳，

Jef dad lol xongt qok，

才得用来立撑杆，

Dliof longx hlieb mongl mak.

拉提大梁去安放。 [2]

上段中的两组古今对比的叙事，没有出现一个表示时间的词汇，而是通过大地神人Fux Fangb（福方）和“现今”人类始祖Jangx Vangb（姜央）的故事来开展今古的对比。古歌中常用于今古对比叙事的这类人物、神人或事物的拟人格还有：laix naib（爹娘，表示“现今”），Hxenb Xongx（辛雄，木匠名，表示“现今”），Ghed Lul（顾禄，大地的拟人格，表示“远古”），Wangx Wul（旺巫，石头的拟人格，表示“远古”），Hxub Niux（休纽，创始之初的神物，表示远古）等等，还有的用nangl（东方，表现“远古”），Wens Tinb Senx（文天省，远古东方地名），jes（西方，表现“现在”）等地理概念、地名来标识今古对比。这类具有一定隐蔽性的今古对比叙事，必须置于苗族人民群众的语言文化生态和现实生产生活中才能感受和理解。

二、物物对比叙事

古歌中的所谓物物对比叙事指物与物之间相同、相近或相似事情的对比，有三个主要类型：一是指人之物与物之物之间的对比，二是指物之事与物之事之间的对比，三是人之事与物之事之间的对比。

由于苗族一向认为万物有灵，所以在苗族传统观念和古歌中，除了人、动物以外，一些植物甚至矿物都具有生命（有时是拟人的），它们有属于自己的物，也有属于自己的事。在叙事过程中经常把彼此的事物拿来对比。例如，《运金运银》《寻找树种》中分别用妈妈（指人类）的蚊帐与金银的蚊帐，人类的追野兽的狗和老天的追种子的狗进行对比，形成了人之物与物之物间的对比：

Naib dad bil gent vas，

妈妈手巧指甲长，

Maib hmub mongl tiet xens，

好棉抽纺成细线，

Tiub lal laib xot mais，

缝成妈妈好蚊帐，

Xab gangb yud hlat xongs，

遮住七月的蚊虫，

Gangb hmenb dlenl dot sos，

小小跳蚤钻不通，

Lol hxid laib xot lis，

来看金银的帐子，

Bub dail xid gent vas？

谁人指甲长又尖？

Maib diel xid tiet xens？

用什么来纺成线？

Eb seil dail gent vas，

清水指甲长又尖，

Maib dub niul tiet xens.

绿藻青苔纺成线，

Tiub lal laib xot lis，

缝成金银的帐子，

Gangb kongb dlenl dot sos.

小小虾子难得钻。 [3]

此处以妈妈抽棉纺织蚊帐与清水用绿藻青苔制作金银的蚊帐进行对比，前者言为人之物，后者叙是物之物，虽然都是蚊帐，却各为其主，各施其术。而下文则以人的猎兽之狗与老天的追枫之狗进行对比：

Dios liek vof jongb jud，

若是追野兽的狗，

Ghet nenx bib had gad，

给它三砣大饭团，

Nenx dail jef hangd hnid，

它就心甘情愿干，

Heb ngax ghab hfud vud，

追兽直到山林巅，

Ib diex def ib had，

一步狠狠咬一口，

Ob diex def ob had，

两步狠狠咬两口，

Def zux dliub pend pend，

咬得兽毛落纷纷，

……

Lol hmut vof jongb dod，

来看追枫种的狗，

Mais ghangb waix lol hsad.

老天妈妈来生育。

Ghet nenx gheb diel xid？

拿什么来酬报它？

Ghet nenx ghab gib qed，

田边地脚给它住，

Hniut vut nenx ax ed，

丰收之年它不取，

Hniut yangf nenx dax dod，

荒年灾年来采收，

Duf dius ait xix hxed.

咬摘庄稼作报酬。 [4]

前段叙述人的猎狗追咬兽之状，后段描述天之猎狗的情况。其实这里所谓天之狗，实为田鼠之拟物。

物之事与物之事的对比，如《播种育枫》中用栽秧的事与栽枫的事进行对比：

Jangs nax jangs bil tangd，

栽秧要插芭茅草，

Jangs nangx dongb sul gad.

插把芭茅伴秧苗。

……

Jenl mangx jenl hlod baid，

栽枫要栽竹子陪，

Bangl ghaib mangx hxad hxud.

竹子伴着枫脚长。 [5]

人之事与物之事进行对比，如《运金运银》中用了大量篇幅对爹妈（指人类）的祭祖牛与金银的祭祖牛进行对比：

Ob hxid dail niak lis，

我俩来看银牯牛，

Dios beid dail niak mais，

若是妈妈的水牯，

Dail ninx diel hek nes，

那祭祖的水牯牛，

Ninx mongl nangl dint sais，

它要东去画旋纹，

Ninx mongl nangl xongt vas.

它要东去安犄角。

Nenx mongl nenx hot deis？

它走时说了什么？

Nenx khab dail xid liangs？

它对谁说快生长？

Nenx khab ghab gangd liangs：

它劝说了滑皮榔：

“Mangx niangb nongd yet bas，

“你们在此待着吧，

Wil mongl nangl dint sais.

我要东去画旋纹，

Wil mongl nangl xongt vas，

我要东去安犄角，

Wil diangd lol leit jes，

我再回到西方时，

Maib mongx lol xongt dongs，

用你来做那犁柱，

Ob xit dad kak bis，

我俩一同去耕田，

Xob jex nongl leit mos，

收粮满满九大仓，

Jus dad lol but mais，

拿来祭祀我爹娘，

Hxangb Bangx dlongd ait dlas.”

祭祀祖先才兴旺。”

Dail nend dail niak mais，

这是爹娘的牯牛，

Lol hxid dail niak lis，

来看金银的水牯，

Dail ninx liangl vuk langs，

金银牯牛顺河走，

Nix mongl nix hot deis？

走时说了些什么？

Nix khab ghab bil liangs，

银子劝山坡快长，

Khab ghab vangx dangl jes，

劝说西边的山岭：

“Mongx niangb nend yet bas，

“你们在此待着吧，

Wil mongl nangl ait dlas，

我去东方求财富，

Wil diangd lol leit jes，

我再回到西方时，

Ob xit dad dangt jens，

我俩一同造物件，

Dib hnaib nil bil xongs.”

锻造太阳伴高天。” [6]

三、人人对比叙事

此处所说的人人对比叙事不仅仅是一人与另一人的对比，更多的是指某个人群与其他人群之间的对比。文化差异和文化多样性导致了各民族、群体、支系文化之间的不同，因而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文化特点。在长期的社会文化交往过程中，苗族祖先们意识到在汉族与其他少数民族之间、少数民族之间、苗族内部支系之间存在着某些文化差异，因此，古歌中多处出现了这三种类型间的对比叙事。苗汉对比如：

Nongx jangx nongt hsongt niel，

祭过祖先得送鼓，

Nongt hsongt hek dax dail，

把鼓送回山林里。

Dail Diel ait vongx denb，

汉人过年玩龙灯，

Bib nal nongf sox gheib，

我们爹娘催鸡鸭，

Liul jed hsongt niangx hlieb，

舂打糍粑过大年，

Gid nend gid hsongt ot.

这是过年节的事。 [7]

Lol wix khangd hsongt jens，

我们唱到送工具，

Lol xangx khangd hsongt jens.

我们来赞送工具。

Ninx mongl dal hfut vas，

水牛去了留下角，

Dangl niangx ghangb lol sos，

等到以后的年代，

Yox baib dail xid gangf？

拿给哪个人去用？

Yox baib daib Diel gangf，

拿给汉人去乱用，

Dail Diel gid nangl jes，

汉人扛起到处游，

Mongl xangx hfib xangx dlas.

到处走去夸富贵。 [8]

以上二段分别用汉人过年与苗族过年习俗，苗族对祭祖牛角的尊重和汉族将之作吹角用进行对比，反映两者间的文化差异。

古歌中还叙述苗族、汉族、侗族、瑶族从姜央、孃妮兄妹结婚生下的肉砣砣中出来后不会说话，后来跟着竹爆的声音学发音，用“去去去”作为例证反映不同民族语言的差异。

由于长期的文化隔绝和自然条件的制约等多方面的原因，苗族内部支系纷繁复杂，各支系之间语言、服饰、节日、原始崇拜等都不尽相同。古歌中对一些支系文化差异现象进行了对比，例如用古歌收集地社区语音与勇毕说gad和niaf [9] 进行对比。按，勇毕是苗族古代社区或支系名称，niaf和gad者是饭的意思，但有的社区或支系说niaf，而有的说gad，古歌中以之来反映他们间的文化差异。

四、人神对比叙事

人神对比叙事是指用人之事物与神之事物进行对比，主要有用人之物与神之物（也可以理解为事事对比之一种，但这里应该重点强调的是人与神，而不是事与事的对比）、人之事与神之事对比。苗族传统观念认为神有着与人相同或相似的各种生活，因此古歌在叙事过程中，人神对比十分常见。如下段就是人之物与神之物的对比：

Dios liek Jangx Vangb dul，

若是姜央的火啊，

Nenk ghenk jongx jib lul，

用老杉根来绞钻，

Hfab ghok baif jangx dul，

杨桃搓磨出火苗，

Wil vib dul xit diut，

捉住火石相抵角，

Dad vob hvid gheik hxangt，

艾绒夹在一边躲，

Zux eb dul zeit leit，

的答的答火花落，

Laib nend Jangx Vangb dul.

这就得了姜央火。

Lol hmut Niux Dliangb dul，

来看看妞香的火，

Niuf mais deis dax diangl？

哪对爹妈来生养？

Das ghet Bangx Xangb Yul，

死了公公榜香尤，

Hniub mais jangx denb dul，

眼睛变成了灯火，

Hxik mais jangx vob gi I，

睫毛变成了木蓝，

Jef dot Niux Dliangb dul，

这才得了妞香火，

Laib nend hniub dul yil.

这是年轻的火种。

Dail dal hniub dul lul，

还有古老的火种，

Niuf mais deis dax diangl？

哪对爹妈来生养？

Mais vut yis daib lal，

好娘养出好娃崽，

Mais yangf yis daib bal，

恶娘生的是丑儿，

Yis mif Niux Hxib dul，

生出这个妞希火，

Lif dliongs fangb waix lol，

一闪从天往下落，

Jef dot hniub dul lul.

才得古老的火种。 [10]

这里的姜央是“现代”人类的代称，妞希是掌天火之神，穿红衣，嗜血，据说天火落在何处，何处就会失火，当指流星。故人们夜里见流星，就一边吐口水一边说：“Mongl XX nongx mif liod lul mongl （到某处吃老母牛去）！”可使本地免遇天火之灾。据说妞香是位个子特别高大，长有四脚八手，手抓天边舂米的女神。古歌中用人类之火的产生与妞香火、妞希火的来源分别进行对比，反映其中之不同。

人之事与神之事的对比叙事，在《犁耙大地》中最具代表性，几乎通篇采用姜央（人类）与香两（犁耙大地以播种树种的神人）的事迹展开，分两条线分别叙述了姜央、香两如何购买耕牛，如何制作犁耙等工具，如何犁耙大地，最终“地方平坦像张席，平像粮仓的地坪”的整个过程。《犁耙大地》开篇叙述道：

Lol hmut Xangb kab nangl，

来看香两犁大地，

Ghet kak jes hnaib niul，

老人耙山在太古，

Bil nongf ngax dab bil，

山坡原是野猪坡，

Diongl nongf niongx diub diongl，

山谷本是雉鸡谷，

Xangb juf dex deis mail？

香用什么买下来？

Xangb juf jongx hveb mail，

香用蕨根买下来，

Mail gos ngax dab bil，

买下野猪的山坡，

Xangb jef zend ghod mail，

香用榛子买下来，

mail gos niongx diub diongl.

买下雉鸡的山谷。

Lol hmut Xangb kab khongd，

来看香两犁大地，

Dios liek Vangb kab qed，

若是姜央犁田啊，

Kab zangt lix ghangb zaid，

犁耙寨脚的田坝，

Kab zangt yis zab bad，

犁田养那五祖公，

Yis diut ghet hnaib qend，

养活六位老祖宗，

Dail ninx hlieb dail liod，

水牛黄牛一般大，

Vangb tiet mongl kab qed，

姜央拉去犁田地，

Laib nend Jangx Vangb gid.

这是姜央的事情。

Lol hmut Xangb kab khongd，

来看香两犁大地，

Dail ninx hlieb diel xid？

他的水牛有多大？

Dail ninx hlieb dail ghangd，

他的水牛像蛤蟆，

Xuk diot laib vux hlod，

将它关在竹笼里，

Xuk zeik zeik dax nongd，

轻轻提起就来啦，

Juf diot Xangb Liangx dad，

交给香两拿去用，

Xangb kak ax jangx khongd.

香耙大地耙不成。

……

Dail ninx hlieb dail ghangd，

水牛只有蛤蟆大，

Bil dios Xangb Liangx liod.

不是香两的耕牛。

Dail ninx hlieb nongl dongd，

水牛大得像粮仓，

Hxub niux ait dail liod，

他的耕牛是休纽，

Xangb dad mongl kab khongd，

香两拉去犁大地，

Kak jes jenl hniub dod，

耙平山坡种枫木。 [11]

随后又叙述了姜央去哪里买牛，香两去哪里买牛，姜央的牛关在何处，香两的牛关在何处等等一系列的问题，系统叙述了人之犁耙田地与神之犁耙大地之不同。

五、对比叙事的特点与功用

就古歌的“外部”而言，通过运用大量的今古对比，唤起人们对历史的回顾和尊重，增加对现今的了解和认识，“通过古今差别，反映社会的发展，衬托出古人的艰苦，告诉世人古今异同”， [12] 暗喻着古今的连贯性和无古不成今的社会发展规律，告诫人们须时常汲取历史经验教训。通过物物对比，反映出不同事物之间的广泛联系和各自的差异；运用人人对比，告知世人各民族和民族内部各社区、支系本是同根生的历史渊源和发展变化中产生的不同；通过人神对比谕示出苗族“人神杂糅”“人神平等”的传统观念。

就古歌的“内部”而言，对比叙事反映古歌内部结构的平衡和连贯，产生关联美、差异美、平衡美；对于推进叙事的进程，把所叙之事不断推向深层次，使人们清晰地认识事物的发展脉络；增强演述实景中对听众的影响力、感染力，让人联想翩翩，形成了一种传承、演述的程式，促进记忆，便于传承。

在古歌对比叙事中，伟大的苗族民间歌手并不是简单的“为对比而对比”，而是十分注意安排好对比事物双方的轻重，强调被叙述主体一方的份量，突显重点。例如《犁耙大地》中虽然以姜央（人类）的犁田地和香两的犁耙大地对比来叙事，但全歌452行歌骨中有342行反映香两犁耙之事，占75.7%，只有110行反映人类犁耕之事，突出了香两犁耙大地事迹的主体性。在《种子之屋》242行叙述对比福方之屋与姜央（或“爹娘”）之屋的诗行中，有156行叙述种子之屋的情况，占64.5%，只有86行叙述人类之屋的情况，亦突出了福方营造种子之屋这一被叙之事的主体地位。

[1] 《史诗·运金运银》，第212～214页。

[2] 《通解·种子之屋》，第257～261页。

[3] 《史诗·运金运银》，第190页。

[4] 《通解·寻找树种》，第277页。

[5] 《通解·播种育枫》，第325页。

[6] 《史诗·运金运银》，第176页。

[7] 《通解·打猎祭祖》，第428页。

[8] 燕宝整理译注：《苗族古歌·犁东耙西》，第455页，贵州民族出版社，1993年。

[9] 《史诗·溯河西迁》，第634页。

[10] 《通解·种子之屋》，第265页。

[11] 《通解·犁耙大地》，第292～194页。

[12] 吴一文、覃东平：《苗族古歌与苗族历史文化研究》，第32页，贵州民族出版社，2000年。

苗族古歌叙事传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