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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慧珠
所属图书:《共和国少数民族艺术家传》 出版日期:2015-09-01文章字数:5092字

言慧珠

一、出身世家,立志学戏

言慧珠

1919年秋,在北京宣武门外校场小六条的一座四合院里诞生了一名女婴,她就是言慧珠。言慧珠的父亲是京剧“言派”创始人、“四大须生”之一的言菊朋,母亲是早期电影演员高逸安。从小生活在梨园家庭的她耳濡目染,受到了父母艺术方面的熏陶。

1923年,言菊朋和梅兰芳南下上海共同演出,言慧珠也跟着一起坐上了火车。当时,梅兰芳十分喜欢言慧珠,夸她聪明机灵,将来当京剧演员一定是块儿好料。然而,深知学戏艰苦的言菊朋却并不希望言慧珠吃“梨园饭”,一到适学年龄就把女儿送进了学校。

小时候,言慧珠读的是书,爱的是戏,刚刚6岁就学着青衣旦角哼起戏来。当时,程砚秋创办的“中华戏曲学校”常常在吉祥戏院演出,言慧珠几乎天天放学就去看戏,一边看一边高声吆喝、起劲鼓掌。一时间,娱乐小报上“言二小姐如痴如狂”“小姐狂捧男角”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别人把这些报道拿给言慧珠看,她却满不在乎,照旧我行我素。

12岁那年,言慧珠不顾父亲反对,一边读书,一边师从程玉菁、赵绮霞学“程派”青衣,随后又向阎岚秋和朱桂芳学演武旦,并常以票友的身份客串登台。在舞台上,言慧珠扮相美艳明丽,嗓音清亮圆润,既会演青衣,又能演武旦,深受大家喜爱。

在春明女子中学念书时,有一年学校校庆,言慧珠上台演出《女起解》,博得了全校师生的热烈掌声。有人对她说:“都是你家老爷子死脑筋。如果让你当演员,准能一下子轰动北平城。”

言慧珠与父亲言菊朋同台演出

17岁那年,言慧珠再也按捺不住学戏的高涨热情,坚持退学改入梨园。言菊朋见女儿对京剧如此痴迷,不得不依了她的意思,并针对她的条件让她学“梅派”艺术。起初,言慧珠每天都跟着留声机学戏,还常常到什刹海看杂耍、听京剧。

一年后,为了提高唱戏水平,言慧珠决定向与梅兰芳合作了20多年的琴师徐兰沅登门求教。徐兰沅考虑到言慧珠从小娇生惯养,且当时已小有名气,习艺未必虚心,故屡避不见。可言慧珠并不气馁,每天都跑去徐兰沅家帮他的妻子干活,还一口一声“师娘”,叫得十分亲热。

几天下来,徐兰沅经不住言慧珠的“死缠烂打”,于是便对她说:“我今儿个教你两句《凤还巢》里的慢板。你明儿来要唱给我听,看你行不行。”徐兰沅本想以此让言慧珠知难而退,可没想到,第二天这个小姑娘一张口就让他大吃一惊。言慧珠不但唱得字正腔圆,而且颇具神韵,听得徐兰沅直拍手叫好,随即收下了她。

言慧珠学戏很有灵气,速度也非常惊人。不出一年,她就把徐兰沅的本事全学到了手,不光会唱《廉锦枫》《霸王别姬》《生死恨》等“梅派”经典剧目,还得到了梅兰芳在化装、音乐、台风、扮相方面的真髓,打下了扎实的功底。徐兰沅称赞她说:“你学得这么好,真要变成小梅兰芳、女梅兰芳啦!”

二、初登舞台,色艺俱佳

1939年,20岁的言慧珠加入父亲言菊朋组建的春元社(又称“言家班”),前往上海正式登台演出。在舞台上,她以一出唱、念、做、打并重的刀马旦武戏《扈家庄》征服了所有观众,一炮而红。

之后,言慧珠又随春元社到各地演出,并与言菊朋同台表演了《贺后骂殿》《三娘教子》等剧目。到天津演出时,她在中国大戏院与金少山合演了《霸王别姬》,通过美艳明丽的扮相和清亮圆润的嗓音,生动地将戏中人物的思想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轰动了整个平津剧坛。此外,言慧珠还常搭别人的班,曾与李少春合演《四郎探母·坐宫》,与马连良合演《打渔杀家》。许多报刊都评价她:“嗓子好、扮相美,表演亦佳,不愧为菊坛大青衣!”

1940年7月,言慧珠另起炉灶,正式组班挂头牌。在演出中,她不光旦角演得好,反串“言派”老生也堪称一绝。在《贺后骂殿》中,她既能前演贺后,又能后演赵光义,就连唱腔繁重的《让徐州》《卧龙吊孝》唱起来也得心应手。此外,像《戏迷小姐》《戏迷家庭》《打面缸》等现代幽默戏的“九腔十八调”,她也能信手拈来,引得叫好声一片。

20世纪50年代言慧珠在家中

一次,言菊朋、言慧珠父女同在北平演出,打起了擂台。言菊朋献演“言派”看家戏《让徐州》《卧龙吊孝》等剧目,言慧珠则推出《金山寺·断桥·祭塔》《游园惊梦》《抗金兵》等文武昆乱兼长的作品。一开始,父女二人上座率平分秋色,可当言慧珠公演《花木兰》《邓霞姑》《天女散花》《西施》等剧目后,就渐渐分出了高下。许多大学生冲着言慧珠而来,不仅看好她的戏,也为她的美丽所倾倒,因此场场爆满,卖座率很快超过了言菊朋。

在北平大获全胜后,言慧珠载誉南下上海,先是上演打炮戏——全本《玉堂春》,接着又演折子戏《霸王别姬》《贵妃醉酒》和武旦戏《扈家庄》《白蛇传·水斗》,或双出,或单出压轴,轰动了上海滩。当时,就连“麒派”创始人周信芳、“盖派”创始人盖叫天等名家都前来捧场。后来,戏剧评论家郑过宜撰文刊于《申报》,写道:“坤角中若论戏路最正而前途较有希望的,言慧珠确要数着一个了。”

在走上舞台的同时,言慧珠还涉足电影、话剧,全方位展示自己出色的表演才能。1940年,她和父亲言菊朋、弟弟言少朋一起合演了上海新华影业公司拍摄的戏曲艺术片《三娘教子》;后来又出演了电影《杨贵妃》《逃婚》《红楼二尤》,以及话剧《万世流芳》,吸引了大批观众前去观看。

三、“梅门弟子第一人”

短短几年内,言慧珠从一个客串演出的票友变成了能够独挑大梁的名角儿,表演事业风生水起。然而,虽然已经在菊坛有了一席之位,可她并没有停止对京剧艺术更高造诣的追求。1943年,她决定拜师梅兰芳,学习真正的“梅派”艺术。

言慧珠(左三)和梅兰芳一家的合影

为了能拜梅兰芳为师,言慧珠煞费苦心。首先,她结识了梅府的两位红人李释戡和许姬传,博得了两人对自己的好感。随后,她又设法与梅兰芳的爱女梅葆玥交朋友,这样一来,以后学戏能有梅家子女在侧,就成功地避免了外界的闲言碎语。

有了这样的基础,接下来就是找机会学戏了。那时,梅兰芳每天很晚才睡,第二天下午才醒。起床没多久,前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直至深夜,一天下来安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挤不出时间教言慧珠学戏。

一天,言慧珠正愁眉苦脸地在梅府想办法,突然发现葆玥喜欢听故事,于是,她灵机一动,给葆玥讲了一个情节很长的故事。到了晚上,为了能听到结局,葆玥便央求父母让言姐姐留府过夜。就这样,言慧珠顺理成章地留在了梅府,等到晚上12点梅兰芳闲下来的时候,她就请梅兰芳给她说戏。梅兰芳见言慧珠态度如此诚恳,外加天赋极高,便答应了她。从此以后,无论烈日寒冬,言慧珠天天都赶到梅府,给葆玥讲故事,跟梅兰芳学戏。

抗日战争胜利后,梅兰芳复出登台唱戏,无论演出多少场,言慧珠都场场必到、风雨无阻。她仔细地瞧着梅兰芳的每个动作、身段、台步、水袖,不时用笔记录。

言慧珠扮梅兰芳极像,她的化装技术很高明,能够在眉宇之间画出梅兰芳的神韵。不仅如此,她还独具匠心,在演出“梅派”剧目时融入了西方的表演艺术,使表演更加时尚,深得梅兰芳喜爱。

以前,很少有人能够得到梅兰芳一招一式的悉心教授,可言慧珠却不同。这不仅因为她天赋异禀且刻苦用功,还因为她对老师十分尽心。当时,梅兰芳久居上海,非常想念北京小吃,尤其是豆汁。于是,言慧珠回北平后特意用几个4斤容量的大玻璃瓶装满“豆汁张”的上品豆汁拿到上海,梅兰芳深受感动。别说女子,就是男人带着几大玻璃瓶豆汁来回奔波也很辛苦,言慧珠是在用女人的心思、男人的力气来敬奉恩师。

在梅兰芳的倾囊相授下,言慧珠的表演水平突飞猛进。梅兰芳曾称赞她“有悟性、有灵气,嗓音圆润、中气充沛,是我最喜欢、最得意的女弟子。”外界也普遍称言慧珠是“女梅兰芳”“梅门弟子第一人”。

四、继承“梅派”,推陈出新

新中国成立后,言慧珠积极投身于传统戏的整理加工,并结合自己喜爱昆曲、擅演武戏的长处,进行表演艺术上的新探索。她以《贵妃醉酒》《天女散花》《嫦娥奔月》《西施》《洛神》《太真外传》《木兰从军》《霸王别姬》等作为常演剧目,用各种典雅优美的舞蹈形式创造性地继承“梅派”剧艺,开拓了“梅派”表演艺术的新领域。

在《贵妃醉酒》中,言慧珠突破了杨贵妃的“贵而不醉”或“醉而不贵”的通例,创造了“贵而欲醉,醉而犹贵”的形象意境。在《龙凤呈祥》中,言慧珠在饰演孙尚香时,一改梅兰芳早年演出时只有唱工、台步,不动水袖的表演方式,增加了若干水袖动作,增强了这部戏的艺术表现力。在梅兰芳创演的《西施》中,言慧珠也把原先的上下两集合二为一,并加强了伍子胥的戏,使结构更加紧凑且突出主题。

除了对梅派传统戏的加工演出,言慧珠还编演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一剧,始创“梅派祝英台”的艺术形象。随上海代表团赴朝鲜慰问演出时,她又将朝鲜名剧《春香传》搬上了京剧舞台,以“梅派”为基调,塑造了不畏权贵、忠于爱情的美丽形象。在现代剧《松骨峰》里表现了抗美援朝战场上女英雄的精神面貌。

言慧珠的一系列革新,赋予了“梅派”剧目独特的艺术魅力,媒体纷纷称赞她“继承梅大师艺术出神入化”,“再现梅兰芳风采,其武功胜过乃师”。

之后,言慧珠组建了一个“言剧团”,带着自己改编的剧目到处巡演,风靡一时。前后两个多月,她一人就赚了好几万。于是,她置办了一处别墅,把房子装修得富丽堂皇。每天早晨起来,她都要在花园草坪上跑十来个圆场,从不间断。有人开玩笑说:“言慧珠的圆场跑得好,都是买房的结果。”

1953年,国内掀起了“公私合营”的热潮,言慧珠的剧团被迫解散。起初,她不愿“跟风”,一直观望,还公然表达了对国营不感兴趣的态度。然而,再好的角儿如果没有乐队、配角和龙套配合,也是徒劳。于是,她只好提出申请,临时受聘于华东戏曲研究院实验京剧团(1955年并入上海京剧院)。后来,言慧珠去到北京,希望能加入中国京剧院,却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她只好又回到了上海京剧院。

在上海京剧院,言慧珠因为性格过于直爽,处处受到排挤。她不喜欢迎合别人,也瞧不上对自己溜须拍马的人,结下了不少冤家。整整一年的时间,她只演了13场戏,逢人便说:“我进了京剧院,戏都唱不成啦!”

五、戏路坎坷,含冤自尽

言慧珠和俞振飞演出《墙头马上》

1957年,言慧珠调任上海市戏曲学校副校长,从此改唱昆曲,和校长俞振飞成了搭档。在学校,她常亲临课堂为学生说戏,教授京剧和昆曲的表演技艺。那时,学生们不仅佩服言校长的表演功力,也被她的明艳动人深深折服。

不久后,“反右”运动在国内展开。言慧珠因之前曾公开指摘戏曲领导中出现的问题,并直呼“我要演戏,让我演戏”而受到了严厉的批判,被认为是“发泄不满情绪”“猖狂向党进攻”。为此,言慧珠不得不写检查深刻检讨,这才没有被打成“右派”。

1958年,言慧珠随文化部组织的中国艺术代表团出国演出。在欧洲7国,她连演80余场《百花赠剑》,不仅没喊一声累,还坚持每天写日记在国内发表。海外报刊都称赞她是“东方美人、京剧红伶”。

1959年,为庆祝新中国成立10周年,言慧珠和俞振飞在北京演出了昆曲《墙头马上》,取得了巨大成功。在排练中,言慧珠根据文学剧本反复琢磨设计人物造型和身段,还为自己扮演的角色配置了不同的服装、头面。她对待艺术严肃认真、细致周到、精益求精的态度,让大家深受感动,就连她的冤家对头也都表示“值得学习”。

1960年,刚离婚不久的言慧珠带着儿子嫁给了俞振飞。在舞台上,两人合作十分融洽,先后合演了《游园惊梦》《金山寺·断桥》《长生殿》等著名剧目。

1963年,《墙头马上》被改编为电影艺术片,言慧珠随剧组赴长春拍摄。其间,长春气温低至-30℃,每天清晨,当其他演员还窝在被子里养神时,言慧珠便一个人在场外练功,天天如此。

1966年,“文革”爆发,言慧珠和俞振飞受到了极大冲击。9月11日清晨,不堪被“造反派”继续折磨的言慧珠选择自尽。

1979年2月,上海文化宣传系统为言慧珠平反昭雪,并举行追悼大会。会上,已经80岁高龄的许姬传亲笔撰写了一副挽联:“惊变埋玉,洛水神悲生死恨;还巢失凤,游园遥想牡丹亭。”

言慧珠一生在舞台上活跃了近30年,她塑造的众多古代妇女形象足以构成一道色彩斑斓的戏曲人物长廊,香港京昆艺术家杨明曾称赞她为“百年京昆艺坛独一无二的维纳斯女神”。正如杨明所说,言慧珠用“美若天仙的扮相、修长窈窕的身材、清亮甜润的歌喉、千姿百态的做功”征服了所有观众,不愧为大家眼中的“京剧皇后”。

共和国少数民族艺术家传